本文来自学习时报，作者/佟京昊。
在最近的几场战争和武装冲突中，无人智能装备开始大放异彩，逐渐成为现代战场不可或缺的主力装备，不只是各种无人机，无人艇、无人车、机器狗等新型智能无人装备及其配套的机载武器和情报指挥控制系统都开始出现在战争中。毫不夸张地说，智能化无人战争正在迅速到来。
深刻认识无人化战争的技术背景
深刻认识无人智能作战的发展趋势，绕不开集群智能技术。Small(小型)、Safe(安全)、Smart(智能)、Speed(迅捷)和Swarm(集群)合称当前无人机技术发展的5S趋势。数量庞大的无人智能装备如果能够在战场上实现自主作战，形成的不对称军事优势无疑是巨大的。
集群智能技术，是源于对自然界中存在的生物群集行为的研究。上世纪五十年代，法国科学家在研究白蚁的筑巢行为时发现，这些高达数米、覆盖面积数百平方米、内部结构分工复杂的白蚁蚁巢，竟然是由上百万只白蚁在没有统一的规划、指挥下通过独立个体劳动协同建造的。自此，集群生物的这种去中心化的大协作行为机制被命名为“共识主动性”。此后，生物学家们在南美洲雨林研究阿塔切叶蚁和行军蚁的战争行为时进一步发现，诸如阿塔切叶蚁，其工蚁有着差异巨大的多个不同的体型，在对行军蚁的战争中，这些体型不同的工蚁会根据各自体型采取不同的战场行为。体型最大的工蚁会根据地形，在行军蚁的行军路线侧翼紧密连接设立防线，挤压行军蚁行动路线，对于进攻的行军蚁，他们会利用体型优势，用大颚将其从队伍中分离，转移到身后。稍小一些的大型工蚁，则在防线之后，接过这些行军蚁，迅速将其肢解。普通的工蚁，封闭蚁巢多余的洞口和已被攻陷的蚁道，向安全区转移蚁后和蚁卵等。双方的战斗可以持续数小时甚至更长，并根据战斗的进展更换战术。而这些战术行动全部是在没有指挥和规划的情况下，由每一只蚂蚁根据自己的本能和周围获取的各种信息(主要来源是蚂蚁的信息素)自发行动的。
当“共识主动性”这种集群行为机制在对生物集群的研究中被发现和证实，立刻引起了一些军事学家和人工智能研究者的兴趣。因为这些无智能生物通过大量个体基于共识主动性的共同行动，表现出集体智能化行为的机制，可能正是生物进化过程中最原始的智能形成机制。如果将这种行为机制应用于现代战争，人类就不用冒诸多科幻片中表现的那种将军事智能赋予机器却最终被机器智能所取代的风险，而使用大量被赋予了共识主动性的无人自动化武器装备进行相对复杂的无人化战争。
因为在战场上无人化的智能装备军队可以对人类军队形成压倒性优势，所以集群智能武器的出现是足以彻底颠覆现代战争形态的巨大变革。正是基于这种背景，美军在2017年之后，先后推出了马赛克战、决策中心战、复制器计划、地狱景观计划等一系列智能化战争战略和相关行动计划，并开发和测试了一系列集群智能武器。
集群智能无人装备的特点与优势
集群智能武器以去中心化、自适应、分布式为基本特征。去中心化就是集群中没有负责指挥、控制的关键个体，因为每个个体都是集群的算力组成而非负担，所以集群规模越大，这一特点带来的效率优势越明显。
自适应是集群自身根据内外部变化调整集群行动的能力。因为集群中每个个体的行动，是同时根据外部的环境信息(含指令)和集群内部其他个体发出的信息，基于共识主动性而做出的。所以，这种行为模式，使智能装备不仅可以共同应对外部挑战，而且可以根据集群自身的变化而进行调整，进行自发的重新组织和恢复。正因为有自适应的特点，如果集群的共识主动性比较完备，这种集群是可以实现智能涌现的，具备自发应对一些设想之外挑战的能力。
分布式是集群智能一个基本结构特征，这一特征也直接决定了集群智能装备的决策和行动特点。因为在集群中，每个个体的信息传递和接收都是有范围的，所以集群的整体决策和行动都是以分布式为特征的。优秀的分布式结构也将对集群装备的效率和智能提升产生重要的影响。
由于集群智能技术的以上特点，也使得对无人作战装备的反制面临全新的挑战。因为在无人装备遥控操纵时代，诸如“断链”(干扰信息控制链条)、“毁脑”(打击后方遥控指挥控制中心)等很多本来有效的无人机反制手段将在集群智能时代可能再无用武之地。
集群智能无人装备的反制
目前，对于具备较高自主行动能力的无人智能装备的反制有两大技术路径，即所谓的“硬反”和“软反”，简单来说，“软反”反的是智能，“硬反”反的是装备。
从反智能角度而言，由于任何人工智能的培训养成过程都有相应的边界，所以任何智能算法都不可能解决全部的智能问题，它只能在某类智能问题上具有良好的效果。换言之，现在的所有人工智能都是可能被愚弄或欺骗的。如果了解对手的智能无人装备集群的共识主动性构建的详细机理，就可以有针对性地进行欺骗和误导，瘫痪敌方智能装备集群。但是，集群化智能是无人智能集群装备最核心的技术组成，这些技术必然是处于深度保密中。
而“硬反”的手段主要包括被寄予厚望的定向能武器和硬杀伤武器。定向能武器是指不依靠动能，而是使用高能定向电磁能力来摧毁敌人或使之失效的武器，目前主要包括高能激光武器和高功率微波武器。激光武器一直出现在各种科幻战争题材的作品中，以光速对目标进行打击，可以快速持续攻击，迅速烧毁无人机或其关键部件，甚至可以攻击在太空轨道上的卫星。高功率微波武器在反无人机集群中作用更大，通过发射电磁波脉冲，微波武器可以使所有进入其微波束锥形扫射面的电子设备失效，进而实现“一打一片”的打击效果。定向能武器由于其高耗能的特点，在实现高机动化和快速大批量布置上也存在一些困难。
集群智能武器可以自发相互掩护，甚至主动牺牲一些个体进行突防，使传统防空武器的饱和式弹幕防御作用大幅降低，随着智能控制技术和智能弹药技术的提升，防御武器也将快速进入智能化时代。集群式攻击必然会面临智能化防御的制约，集群进攻的共识主动性也可能遇到集群防御共识主动性的挑战。在人类军事技术发展的历史上，矛和盾的相克相生从未止歇。综合而言，集群智能武器的发展和反制是一个复杂的高科技系统工程，其发展也是颠覆现代战争形态的复杂技术博弈过程，更是大国间科技工业体系活力与效率的比拼。
需要注意的是，将战争行为很大程度上交由机器自主执行，其本质是有违人道主义的。但在当前复杂的国际竞争下，如何避免集群智能技术广泛应用于战争而引发人道灾难，是各国必须面对又无力独自解决的课题。这需要国际社会能在相互尊重、互不威胁的情况下，通过坦诚平等的协商，共商新型军事技术的约束控制之道。
